胜男

我是极意超自在Feminist.
当你沾沾自喜时,你的思想已经落后.

《厌女:日本女性的自我嫌恶》精读

♀本篇为中文版序言和第一章中的句段摘抄整理,原著作者【日本】上野千鹤子

♀精读系列不会局限这一本书,既作为自己的理论储备,也希望通过分享唤醒更多姐妹,同时欢迎大家推荐更多关于女权理论相关的书籍❤




1.所谓“男子气”,是通过将女人“他者化”才得以定义的,即,男子气=不是/不像女人。



2.即使在中国,也和日本一样存在着无数可以用这个理论工具(此处指厌女症理论)来解释的现象,并且因此而感到沮丧。因为,这恰是男人一点都没有试图改变的证据。因为,这是男人们一-点儿也没变的证据。



3.“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充满豪迈之气的口号,我们是从社会主义中国学到的。可是,“改革开放”之后,传到我们耳里的,净是什么“企业喜欢男生”“女性就业难”之类,和资本主义没有两样。当我得知“妇女回家’’现象时,着实吃了一惊:日本女性希望挣脱主妇处境,难道中国女性反倒想回家当专职主妇吗?社会的变化充满矛盾。女人之难,似乎不分东西、不论体制。中国有中国的厌女症,期待有人来研究。



4.“厌女”,当然就是一种“病”。



5.厌女症这种病,不是只有男人才患,女人也会染上。厌女症这一概念的有力之处,正在于它也可以解释女性的阴暗面。正如本书所论,比起男人的厌女症,女人的厌女症更加麻烦,因为女人的厌女症是自我厌恶。




6.“一个概念,无论产生于何处,只要能为我用,便当尽管去用。”——斯皮瓦克



7.在性别二元制的性别秩序里,深植于核心位置的,便是厌女症。在这个秩序之下,无论男人女人,无人能逃离厌女症的笼罩。厌女症弥漫在这个秩序体制之中,如同物体的重力一般,因为太理所当然而使人几乎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8.不过,厌女症的表现形式在男女身上并不对称。在男人身上表现为“女性蔑视”,在女人身上则表现为“自我厌恶”。换个更浅显的说法,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有一次也没有庆幸过没生为女人的男人吗?有一次也没有抱怨过生为女人吃了亏的女人吗?



9.森冈正博的《无感男人》[2005]一书,是男性学(男人的自我观察与审视的学问)的成果之一, 他在书中就这样一个问题自问自答:“男人为什么会对超短裙发情?” 不,“我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超短裙发情?”他坦率地承认了他对超短裙的恋物癖欲望,无论超短裙穿在谁的身上——男人还是女人,即便知道其实是男人,还是会对超短裙这个符号发情。恋物癖是一种通过换喻关系置换欲望对象的符号操作。看来,男人的恋物癖欲望的身体化程度已经达到如此地步,即使是片断的女性符号,也会让他们轻易而迅速地发生反应,如自动机器一般。为避免误解,应该再说一句,恋物癖并非动物本能,而是高度的文化产物。就连巴甫洛夫的狗,也是“学习”规则的结果。



10.让我们想想那些被称为“性豪”的男人。他们喜欢夸耀“干”过的女人的数量。其实,这等于在坦白, 自己就是那条巴甫洛夫的狗,只要对方是女人,无论是谁都能发情,对女人的身体、女人的性器官甚至女人的符号或片断的肢体部位,都会条件反射地自动发生反应。其实,他们反应的不是女人,而是女性符号。如若不然,是不可能把所有女人都纳入“女人”的范畴之中的。



11.好色的厌女症男人都喜欢娼妓。他们的喜欢,并不是把娼妓当作人来爱。他们喜欢的,是对用钱买来的女人的任意玩弄和控制,让她们甚至身不由己地主动服从自己。



12.“好色男人的厌女症”之谜,应该如何解释呢?是否可以说,因为他们对男人的性的主体化不得不依赖他者女人这一悖论非常敏感?换个说法是,每一次想要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时,都不得不依赖女人这种恶心污秽不可理喻的动物来满足欲望,男人们对这个事实的怨与怒,便是厌女症。

男人们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一定想过,要是能不靠女人自己也能过该多好。所以,崇尚少年爱的古希腊人的厌女症,比异性恋的现代人更彻底。我对美化男性形象的同性恋者的不信任感,正是来源于此。



13.甚至有女人为了知道什么是女人而研读吉行〔注①〕。的确,别的女人在床上的举止,不问男人是不知道的,所以要向女性经验丰富的男人请教。不过,她们终有一天会发现,那里描写的,不是真实的女人,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幻想。


注①:获得过芥川文学奖的风流作家吉行淳之介,他擅于描写娼妓世界,将那些经验当作小说主题。



14.吉行仅仅因为性交的次数多、人数多,并将那些经验当作小说的主题,便在文坛上被视为“精通女人”的人。性交过的人数多,实在不足为夸。尤其当对方是“内行”女人时,夸耀的不是性能力,而是权力和财力。



15.我很难忘记,自己曾经读过的一篇某娱乐界笑星发表在一家周刊杂志上的随笔。此人现今名气很大了。他说,在他陷人自卑低潮的时候,他就翻出记事本,找出女人们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挨个打电话,“我是艺人某某,现在没空来哄你好听的话,限你多少多少分钟之内自己赶到我这儿来。”如果确有女人来了,他才终于感到“看来我还能行”,从而安心。读到那篇随笔时,我被那个艺人的过分坦白吓了一大跳,也知道了靠人气吃饭的男人心理之脆弱。接到电话就赶来的女人,只是冲着艺人的名气,不是因为他的人格或身体、因为是名人便欣然前往的女人,与等候歌星、球星叫陪床的追星粉丝没什么两样。对于打电话的男人,女人换谁都无所谓:同样,对于女人,对方也不是一个特定人格的人,只是一个符号。这个道理,男人当然完全懂,但他还是会因为有女人愿来而得到安慰治愈。这时,男人想要确认的,不过是自己的名声权力的符号效应。我当时的感想是,男人的性倾向已经异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16.吉行淳之介的小说《砂石上的植物群》[1985]中有个情节:一个郁闷消沉的工薪族走投无路,便去找娼妓,在女人身上发泄“类似愤怒的感情”。其实,娼妓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发泄“类似愤怒的感情”而存在的。在吉行看来,女人就是一种不但不反抗,反而完全接受,甚至转换为自己的快乐的、方便无比的东西。女人被男人当作发泄郁闷愤怒的垃圾场,可如果那是女人自己想要的,甚至还很享受,男人就不必背负罪恶感了。而当女人“不再痛苦,发出欢喜的呻吟”时,男人又在心中感叹“女人这东西真是妖怪魔物”,由此将女人放逐到未知的世界里去。这样,男人便把女人双重地他者化了。



17.有些标榜反世俗姿态的所谓“性探索小说”,其情节展开与色情文学的常规套路相似得令人吃惊。色情文学的铁定规则是:第一,女人是诱惑者;第二,女人最后一定被快感支配。这种结构手法非常好懂。首先,“是女人先勾引我,可不是我的错”。男人的欲望由此得以免责。然后,即便是把不情愿的女人强行推倒在地的强奸,最后还是以女人的快感结局,仿佛在说:“怎么样,你不也有快感了吗?”好像女人的性器是可以把所有的痛苦和暴力都转换为快感的无底黑洞。为男性读者制作的色情文学,最后终点不是男人的快感而是女人的快感,这个现象看似矛盾,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谜。

因为,女人的快感,可以成为测定男人性能力达成度的指标,也是男人对女人的性支配得以完成的地点。“我那活儿好,女人离不开”,不想这样夸口的男人,有吗?



18.吉行淳之介的作品让人读着生气,不过,也可以换个读法,当作男人性幻想的合适的文本。这么一来,吉行的书就成了令人吃惊的、赤裸裸地暴露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好教材,愤怒恶心的阅读体验,也变成了一种学习型的阅读行为。实际上,倘若不这么转换思维,大多数男人写的东西是不能心平气和地读下去的。……所以,与其每次恶心生气,不如换种思维,就像萨义德对东方主义所言,不把男人的作品视为“关于女人的文本”,而是当作“关于男人性幻想的文本”,那么,便会从中学到很多东西。在这些文本中,对男人这个谜,他们谈论得很坦率,坦率得让人吃惊。



19.对近代日本的男性文学,就有一个这么来读的文学研究者——水田宗子。她在《逃往女人与逃离女人》一文中写道:

        说男作家没有理解女性、没有写出真实的女性、没有把女性作为一个人来写,这种指责本身是正确的,可是,作为对男作家的批判,则不中要害。(略)我们应该做的是,通过批判性的分析,揭示出男作家在编织男人内心世界时所抱有的“关于女人的梦想”的构造。男作家们随心所欲地在女人身上寄托梦想,随心所欲地解释女人,正是他们所描写的梦想中的女人与真实的女人之阳间的巨大差异,才使男人的内心风景更为绚丽多彩。[水田,1993:75]



20.将女人“他者化”,其实是把女人归人自己能够控制的“他者”范畴之中,这样的他者,既充满魅力又可以轻蔑。无论是视为“圣女”来崇拜,还是当作“贱妇”来侮辱,都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21.水田还将她的分析再往前推进一步。她问,女作家又如何呢?为了发现自己的内心世界,她们也梦想了“男人”吗?答案是完全不对称的。男人梦想女人,但女人们早早便从“男人”这个现实中觉醒过来了,她们逃往的去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她们自身。水田轻松地得出结论:“近代女性文学的特征是男性幻想的稀薄。”[水田,1993:86]就连在性幻想的构成中,性别也如此不对称。



22.斋藤环有个深具慧眼的发现,他指出,“对偶幻想”是男人做的一个梦[2006b]。当然,也许会有女人陷入男人的性幻想之中,愿与男人一起合作,扮演男人“梦想中的女人”。但今天的女人,已经不想再干那种蠢事了,她们已经开始退出男人的脚本了。如今,男人从现实中的女人逃离,而去向虚拟空间中的女人“萌情”。今昔无异也。



——————————————————————————








评论

热度(48)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